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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那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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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沈皇後的滿腹郁火還是因為沈姨媽從眼睛裏流淌出來遍布滿臉的殷殷期盼助燃了。

“我說陶長見怎麽會拒絕把芳兒嫁去太師府,原來他打的竟然是這樣的主意!太孫妃,他可真敢想,荒唐的是他兩眼只能看到榮華富貴,一心裏只想靠著女兒攀高枝,他可曾為太孫的處境考慮打算?如今宋國公府已是岌岌可危,還不知皇上會不會遷怒太孫,太孫這時需要的是更多助力,陶家能幹什麽,你跟我說陶家算不算得助力?!太孫妃的榮辱,說到底是依靠太孫的榮辱決定,如果太孫儲位不保,太孫妃還能夠獨自尊榮不成?!”

皇後越說越是憤慨,咬著牙握緊了沈姨媽的手臂:“聖慈太後這些年怎麽對待我,旁人不知妹妹心裏難道不明白?高氏如果不是被她縱容,哪裏有膽量事事頂撞不敬我這婆母?你們陶家可是沈家的姻親,卻上趕著討好奉承曹國公府,你們這是當眾往我臉上甩耳光啊!今日你聽聽張夫人的話,口口聲聲標榜自家的姑娘,說什麽不喜阿諛奉承,誰不知道他們家的七娘最是庸俗不堪目中無人,名門閨秀們可從來不耐煩搭理她,你們陶家倒好,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倒替他人操心起嫁衣,巴巴的趕制出來腆臉送上門去,求的就是張太後的歡心!陶家甘作阿諛小人我管不著,但你還是沈家嫁出去的女兒!你把豫國公府的臉面置於何地,你有沒有為我和小妹著想過一絲半點!”

這一長番有如波濤滾滾的數落徹底沖垮了沈姨媽的期待熱盼,她慌得直往後退,手臂卻被皇後緊緊拽著,逃躲不開,又不敢用力掙脫,急得險些沒有哭出來:“老爺是怎麽考慮的,我是當真一無所知啊,姐姐可是知道的,小妹提親時,我也巴不得能促成和太師府聯姻,但眼看著這門婚事已經沒了指望,心裏著急,這才產生了這念頭。姐姐既然不讚同,就當我沒說過就是……”

沈皇後瞪著妹妹,到底是長嘆了一聲。

當年她雖然擇定為太子妃,以致本家被賜公爵擺脫了白身平民的門楣,可先帝寵縱彭、申二妃以至立儲之後幾乎立時反悔的事也可謂朝野盡知,在這樣的情況下高門顯貴誰也不願意和豫國公府聯姻同盟,二妹到底還是只能嫁進一戶空有其名的落魄士族。

陶家雖說只有個空架子,卻還自恃是官宦士族,二妹性情又軟弱,在夫家一直過得小心謹慎,把自個兒活成了個擺設萬事都作不得主,也的確不能指望她能成臂膀助力,但沈皇後窩火的是沈姨媽在翁婆丈夫面前唯唯喏喏也就罷了,難道女兒也不敢教訓約束了?眼看著芳林當眾丟臉她倒還覺得與有榮焉!

但無論如何今日都不是理論計較這事的時機,沈皇後已經決定平息心情。

正這時卻聽一聲“娘娘萬福安康”的禮問。

轉頭一看,原來是陶芳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跟著過來,頷首低頭正行萬福禮。

相比沈姨媽的驚慌失措,陶芳林在皇後面前就顯得格外落落大方了,甚至於當她聽聞皇後那句“喲,怎麽舍得巴結聖慈太後的大好時機”那句奚落時,也能臉不紅心不跳的侃侃而談:“娘娘息怒,父親婉拒小姨母的提親固然讓娘娘失望,不過父親卻從來不曾妄想太孫妃之位,母親今日向娘娘提起此事,那是因為祖母的叮囑,還望娘娘體諒母親一來是憂心芳兒的姻緣,再者也有為難不得已的

情由。父親曾經告囑芳兒,為人貴在自知之明,如芳兒乃蒲柳之姿且正如娘娘所說並不能輔佐太孫殿下絲毫,是萬萬沒有六宮之主母儀天下的福澤,不過無論是芳兒還是陶家都深蒙娘娘的恩恤,自當為娘娘分憂。”

沈皇後對芳林這位外甥女自來還算愛惜,聽她這話怒氣已經平息不少,也有了繼續聽她解釋的心情,問道:“那你父親可曾告訴你為何推拒太師府的親事?”

“父親明白娘娘和小姨母的顧慮,擔心江太夫人作梗,導致太師府及其親朋故舊為惠妃及十皇子效力,是以未雨綢繆,打算讓芳兒嫁入太師府後多多勸導大表兄,挫毀江太夫人及安陸侯府的圖謀。不過請娘娘細想,就連小姨母做為太師府的長媳都只能順服於江太夫人,芳兒若嫁入趙門,做為孫媳婦又豈能忤逆尊長?且此意圖過於明顯,恐怕反而會激生大表兄逆反之心,對小姨母及芳兒心生抵觸,那豈不是事與願違?”

陶芳林低垂眉目,不讓沈皇後看清她眼底的情緒,話卻說得越來越平靜順暢:“芳兒無用,從前雖說常往太師府小住,非但一直不能博得江太夫人的歡心,甚至始終無法與二表妹交近,可江太夫人為大表兄的祖母,二表妹更是大表兄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父親認為芳兒實在無能勝過親長、手足之情,爭取大表兄言聽計從。”

“可你小姨母曾經問過蘭庭,他對和陶家聯姻的事並不抵觸。”

“那許是因為大表兄也心知這是皇後娘娘的意願,故而不敢推拒,但一時敬畏卻敵不過眾口鑠金。”陶芳林稍稍一頓,聽皇後再無異議,繼續往下說道:“至於交好張七姑娘甚至爭取聖慈太後的歡心,也是父親的叮囑,用意正是為了盡陶家之力協佐娘娘及太孫殿下。娘娘細想,聖德太後雖得皇上敬重,不過這些年來只是虔心佛道養尊處優,不僅朝堂政務甚至不問內廷人事,聖德太後這是打定了主意安渡餘生,萬事皆從君令,只要皇上不動易儲之心,聖德太後就一定會支持太孫殿下。”

沈皇後不由頷首,通過上一次慈寧宮的請求,聖德太後指點她不要再力保高家,確然是出於敬從君令的主張,而她警誡太子妃並著力安撫馮莨琦遺孀家眷的舉措,又的確受到了皇上的嘉許,這都證明王太後雖然建議斬斷太孫一條臂膀,但用意確然是為了穩固儲位,不讓太孫受高家牽連。

“聖慈太後卻是皇上的生母,不僅僅只有太孫殿下一位曾孫,秦王、齊王乃至於諸多皇子可都是聖慈太後的孫輩!因為聖德太後的緣故,張太後對娘娘不滿日積,又因太子妃的挑撥,張太後對娘娘更生埋怨,如今太子妃因為宋國公府一事,豈不憤恨娘娘袖手旁觀?今後必定會更多的挑事生非,若這時如萬選侍等人趁機而入,導致張太後遷怒太孫殿下……父親深知陶家能力有限,也唯有竭盡心力爭取拉攏張太後及曹國公府,或許還能替娘娘分憂,防範著太子妃及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利用張太後不利於大局。”

她這一番話說下來,既闡明了陶老爹和她對皇後、太孫的一片丹心,還輕而易舉就把趙蘭心也劃去了惠妃黨的陣營,提醒沈皇後需得小心戒防,當然還有更加隱晦的目的,諸如讓沈皇後徹底打消對聖德太後的防心,把註意力集中在圍著聖慈太後討好奉承那群妃嬪身上。

但這所有目的都是為了至今深藏不露的願望鋪墊——她要嫁給心

目當中的良人,並輔佐他一步步登上權力巔峰,她要取代顧氏,成為能與那人一直前行的人,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她已經改變了一些事。

比如她的父親並沒有死於刺殺,比如她終於擺脫了趙蘭庭。

比如……

顧氏和那人已是相逢恨晚、今生無緣。

沈皇後沒有看穿陶芳林的企圖,她接受了這番解釋。

當和妹妹及外甥女有說有笑全然看不出經過一番密謀回到廣寒殿時,沈皇後正巧看見舒娘子傾身上前同王太後耳語,聽不見說了什麽,但王太後頷首之後,舒娘子便攜同春歸一齊退辭。

“阿舒這是又想躲去哪處圖清靜了?”照面時,沈皇後笑著調侃。

“不敢圖清靜,只是提議著和小顧往花苑裏走走,擇幾枝芳朵呈太後娘娘瓶供,這是小顧的擅長,也全當是我們兩為太後娘娘賀壽的心意。”舒娘子也笑。

待出了廣寒殿,把一應絲竹笑談遠遠拋在身後,沿著山廊下瓊華島的北堤,但覺清風撲面觸目花葉蔭涼時,春歸才終於如釋重負抖擻精神:“懸著這口氣總算是可以籲出了。”

“那要不要吆喝幾聲?”舒娘子偏過臉來慫恿。

春歸一本正經地扭頭看了一眼受太後娘娘囑令跟隨她們的宮人,嘆息道:“氣籲出來了,心還懸著,不敢露出潑猴的真容。”

“你這會兒子總算承認自己是潑猴了?”舒娘子佯怒道:“早前還陪著太後娘娘一塊調侃我呢。”

“世母是猴王,在猴王跟前,我這小小狒猻哪敢鬧騰。”

“你還是小狒猻呢,看你的膽識,都比得上齊天大聖了,當眾就敢駁撞聖慈太後,還把萬選侍和齊王妃嗆得雙雙跪地請罪,經此一戰,狀元娘子一戰成名。”

“我頂多就是只狐貍,假了虎威,也多虧身後有世母這猴王壯膽,想著娘娘就算看在世母的情面上,也不至於眼看著我這狐貍戰死疆場。”春歸笑道。

“你這只狐貍,可得了太後娘娘的歡心,別看太後娘娘後來沒怎麽搭理你,那是為你著想呢,今後得了空,定然會召你去慈寧宮說話,你也別憂愁,在慈寧宮裏不像今日場合,太後娘娘早就不讓後宮妃嬪去煩擾了,少了明槍暗箭,雖是在內廷,卻也比今日自在輕松。”

“太後娘娘是看世母疼我,這才愛屋及烏。”春歸很領情:“我當然體會得娘娘的維護,今日實在惹眼了,要娘娘再和我多說幾句話,任是宮墻厚的臉皮都挨不住這多眼光剮剜的。”

引得舒娘子“呵呵”笑出了聲兒:“真是一出廣寒殿狒猻尾巴都露了出來,虧早前那番人模人樣一點都沒有露怯,不過這下可真好了,咱們逛玩一番,在水廊裏坐坐,至多是再經禮辭,今日就算過去了。你第一回 參加宮宴,明槍暗箭的情勢下都能應付自如,下回論是什麽場合都不用擔心了。一戰成名可不是我誇大,輝輝從此以後在京都貴眷圈裏可算是站穩了腳跟。”

“從此臉上有如寫著五個大字——此人不好惹。”春歸往自己臉上比劃。

這下舒娘子哈哈笑出了聲。

但春歸沒想到的是考驗並未就此結束,原本以為能夠輕松自在的逛玩,竟然還能逛玩出一場風波,而且一個沒忍住,更加的惹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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